好女人都是相似的

五国十六城

好女人都是相似的

坐标： 香港，普林斯顿，纽约。

妻子从几条街外的熟人那里听到一个八卦，某对夫妻吵架，互相动了手，女方竟然打了911，结果警察来家里把丈夫抓走了。这种事情一旦留下刑事纪录，将来就无法申请绿卡了。现在女方着急了，到处打听能否大事化小消失化了。

据说这一对当初就是女方倒追，男方招架不住才就范，而且男方父母一直不赞成。如今除了这种事情，男方父母坚决要求儿子离婚，但是孩子抚养权的事情又谈不拢。

我打断妻子，不想再听国人圈子里这种烂事。

这对夫妇我挂点面，似乎散步时候遇到过。男方没什么特别，女人一看就是很俗气那种。

我搞不懂这个把丈夫送进警局的女人，更让人恶心的是两人打架的原因。据说是女方穿衣服太短太露，男人说了几句，女方就发了怒。

作为有女儿的人，我是支持女权的，但是女权并不是让女人都变成泼妇，对吧？

Debbie穿衣的风格，在香港已经算是很保守了，裙子盖住大半个小腿。她有件很雅致的连衣裙，是露肩膀头子的设计。Debbie是健康的美人，连这一点点的暴露都很美。

沈平也不好意思直接干涉，他不说什么，但是经常瞅一瞅，然后DEBBIE就会了意，再穿时候就加上一个披肩。

我一直认为DEBBIE是好女人，按照中国的标准也是。

总有人说西方女人和东方女人不同，言下之意是西方女人如何如何，其实世界各地，凡是文明种族，好女人都是相似的。

好女人的外在表现之一，就是矜持。不论是DEBBIE，她，还是北高丽的冷冰冰，我都无法想象他们会倒追男人。冷冰冰对我的最大表示，无非是主动和我说过几次话而已。

至于她，更是我借鉴了沈平当年对DEBBIE穷追猛打的经验才成功的。那天晚上我从南宁赶回北京，她不愿意出来吃宵夜，我就直接挑明了，告诉她，为了赶回来见她，我午饭都没吃上。

DEBBIE一旦看清我无意和沈平竞争，马上放弃努力。确定关系之前，是DEBBIE让沈平叫上我。之后呢，就是沈平叫我，主要目的是买单，因为我是在出差。

当时香港消费水平高过广州太多，为了避免借支再报销的麻烦，每次来之前我都申请带上公司的信用卡。

我没有贪污公款，领导知道我辛苦，没有加班费，还要招待客户，所以食宿标准定得比较高，等于我是拿自己的出差补助请客。唯一的灰色区域是，如果我省着花，节省下的钱，也不能补给我，这是财务制度。

DEBBIE很有幽默感。记得有次吃饭时候闲聊，DEBBIE说女权主义已经变成了丑女人打击漂亮女人的工具，来发泄丑女人不受男人欢迎的怨气。当然她是当笑话说的。

不过呢， 也不能完全当笑话听。

DEBBIE很有修养，当她想表达的时候，就会用笑话来掩饰锋芒。

有一次在酒楼吃饭，看到桌子上摆放着某信用卡的开户促销广告，还有抽奖。

大奖是巴黎七日游，机票酒店全包。

沈平和我都表示心动，可惜不是香港人办不了。

听着我们表达对巴黎的热烈向往，DEBBIE说，巴黎有趣的地方没那么多，用不了七天。她推荐了自己国家的首都，建议我们去巴黎的时候顺便去一趟伦敦，反正也不远。

沈平和我异口同声拒绝，声称宁可在巴黎无所事事看广场鸽。当时我对伦敦的印象，还停留在雾都孤儿的阶段。

所以说，艺术家的正面宣传还是很重要的。奈何英国的作家都是批判态度的，这点不如法国人，什么都吹得天花乱坠。

DEBBIE心里不舒服，于是给我们讲起了关于法国的笑话。英法作为几百年的老对头，自然是各有讽刺对方的民间谚语一万条。

给我印象最深的一个是，“没有人能在法国投降之前占领巴黎”。

当时琢磨了好几下才明白。

DEBBIE有修养，并不是说她没有态度。

后来，有次沈平从香港回来，告诉我，他们吃饭时候，几个人过来打招呼，DEBBIE一反彬彬有礼的常态，表现得非常不耐烦。

事后沈平问起，DEBBIE说那几个人是某个环保组织的。沈平纳闷，环保组织怎么了。DEBBIE告诉他，所谓的环保组织，其实是拿了大地产公司的钱，专门给政府捣乱，打着保护环境的幌子，阻止政府盖房子给穷人住 ，免得房子跌价。

听沈平描述，DEBBIE的态度那叫一个冷若冰霜，和开口叫人滚蛋也差不了多少。

看来政府是冤枉DEBBIE了，她不是资本主义派来，专门抹黑我们国家的。

我想象不出当时的情景。记忆中，DEBBIE的笑容是那么光艳照人。即便沉默的时候，也是那种让人看一眼就满心愉悦的表情。

我们认识不久后的一个周末，沈平邀请DEBBIE去海洋公园，DEBBIE让他也叫上我。

沈平就是想多找机会和DEBBIE一起，也不能总是在各种酒楼大排档吃饭呀。

其实是DEBBIE陪我们游玩，她住在香港几年，早就去过了。

有一种设施，圆柱状，把人固定在椅子上面，慢慢上升，时走时停，偶尔还下降，最后趁人放松警惕的时候，突然急速下降，吓人一大跳。

沈平玩了一次，觉得不过瘾。我和DEBBIE都不愿奉陪，他就自己排队去了，还带着相机，说是高处风景好。

DEBBIE和我走远一点，避开排队的喧闹人群。

DEBBIE问我，沈平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，我当然说是。

DEBBIE又说，我也想做你最好的朋友，我表示非常荣幸。

DEBBIE很有深意地看着我说，你很看重朋友，什么都可以让给朋友，即使你自己也想要，对吗？

我不知如何回答，这时候沈平玩完了回来，脖子上挂着相机，顺手给我们拍了一张，DEBBIE是正面，我是侧脸。

说实话， 至少在那张照片上，我和DEBBIE看起来很象一对情侣。

我一直留着照片，后来离开中国，搬家去加拿大，多伦多机场弄丢了我一个行李箱，里面就有这张照片。

若干年后，我丧妻，一个人带孩子生活。史丹劝我再找一个，并且代我操办这事。奈何她太挑剔，大多数候选人都过不了她这一关。

史丹自己也沮丧，于是劝我想想年轻时候认识的人，“衣不如新，人不如故”。

史丹想暗示的，是“她“。

史丹并不知道DEBBIE的存在，

她嫁到瑞士之前，我们就断了联系。我根本不知道她的情况，想必是很安宁把，在那个安宁的国家。

我确实知道DEBBIE和沈平的婚姻出了不可解决的问题，如果结果是好的，沈平不会切断联系躲起来。

我知道DEBBIE的姓名，包括那个冗长的中间名。我想，也许我可以搜索到她的消息。

我离开电脑，走进浴室，打量镜子里的人。

眼睛浮肿，面色晦暗，身材臃肿，头发稀疏。

我不想DEBBIE看到我现在的样子。就算在大街上偶遇，我也会把脸转向一边，避免这次重逢。

又是若干年后，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去看自由女士像。岛上的博物馆里有一种设施，游客自己拍照，照片会被传送到一个巨大的屏幕上。

那天，我似乎看到一张，有点象DEBBIE，或者说，符合我想象中的DEBBIE，人到中年的样子。

照片一闪而过，根本看不清楚。我又等了一会儿，无数张照片飞速闪过，想再看到那一张是不可能的。